有些记忆会被岁月冲淡,有些记忆则会在心底贮存。我心中的美好记忆属于镶着金边的纯真年代,记忆的闸门一旦开启便不可阻挡,闪耀着光芒滚滚而来。
我一直对“林场”这个词含有特殊的情感。20世纪60年代,我在阿勒泰市北屯林场出生。1978年,父亲调回阿勒泰市林业局任职,我结束了14年的林场生活。不经意间,思绪总会回到童年,那山、那水、那些面孔历历在目、无法磨灭。
北屯距离阿勒泰市60公里,南邻额尔齐斯河,北靠德仁山,有山有水,土地肥沃,因为是兵团最北的屯垦戍边师所在地而得名。
父亲是20世纪60年代为数不多的中专生。我的爷爷是个皮鞋匠,他克服各种困难,让身为独生子的父亲坚持上学,当得知儿子考上新疆林业学校后,爷爷毅然卖掉家里唯一的一头牛,换钱供父亲上学。
中专毕业后,父亲本来可以留在县城工作,却要求到最基层的北屯林场发挥自己的专业所长,当了一名技术员兼护林员。同时,把小家也安在了林场。
走在童年熟悉的林场中,感觉旧梦依稀,最真切的是不变的蓝天和白云,脚下的土地和沙砾,变化的是故人已去,树也老了,连飞翔的鸟也不见了踪影。林场周围依托森林,一些农家乐、林家乐、牧家乐等星罗棋布。这里早已物是人非,老林场的人已迁走或搬进了楼房,在这里包地种菜的人都是新面孔,彼此都是陌生人,原来的苗圃地已被一个个种菜的大棚取代。
听父亲说,1966年发大水,洪水泛滥,甚至冲进林场淹没了房屋。在上级部门的支持下,林场和兵团职工奋战了一年,筑起了大坝,阻挡了洪水的侵袭。记得小时候,每到,阿尔泰山冬天的积雪融化成河,奔腾200多公里后浩浩荡荡来到北屯,汹涌澎湃的洪水漫出河道,有攀爬上堤岸的趋势,多亏横亘的拦洪坝挡住了洪水的去路。还有少部分水执着地渗透过拦洪坝,在我们房后的洼地里形成水面。这时,林场的几条船可派上了用场,我们一群小伙伴可以在水上划船玩。长大后,每当我听到《让我们荡起双桨》这首歌曲时,当年划船游玩的情景便会浮现在眼前。
阿勒泰雪大,冬天雪的厚度都以米计,白雪皑皑的大地任孩子们撒野,拦洪坝则是我们游戏的主要场所。爬犁子(简易雪橇)是我们冬天嬉戏运输的好帮手。冬天来临前,父亲拿出两根圆木,用斧头砍出两条板子,板子头放置到炉火上烧烤折弯,再找几块平整的木板连接固定其上,拴上绳子便大功告成。我们拉着爬犁子到拦洪坝坡顶,然后俯身趴在爬犁子上顺势而下,比试谁能滑得更远,那种快乐不亚于今天的孩子们滑雪地轮胎。如今,拦洪坝铺上了柏油路,成为河畔林中的游览道路。
爬犁子在冬日的林场还是生产生活工具。林场工人冬日里的主要工作便是伐木,树木太密影响其生长,工人们根据树木密度实施“间伐”,顾名思义就是间隔一定距离进行砍伐。只见两个工人坐在树木两边,齐心协力拉大锯,节奏一致,很快在响亮的哨声中,大树轰然倒下。工人们再把大树长长的躯干用锯子截成几段。他们齐心协力把硕大的圆木装上拖拉机拽着的一个巨型爬犁子里,然后拉回林场。那时林场没有天然气,连煤都不烧,家家户户烧柴火。拖拉机拉回来的木头将被均等地分到每户。分木头时,场领导根据大小等分标上阿拉伯数字,每家出一个代表“抓阄”。我们这些男孩子自然而然地成了抓阄代表,大人们无所谓,我们这些小代表却很紧张,生怕抓不到好结果。我抓了把雪使劲揉搓了几下算是洗手,希望能带来好运。有一年我抓到了木头最好的1号签,自豪和得意的心情持续了好几天。
按照签号,父亲把我家的木头滚回了家门口。接下来的几天是父亲最劳累的时候,他先用大锯把圆木锯成半米左右,然后把木头立起来,用大斧头劈开,我和姐姐便用小爬犁子拉到门前空旷的地方。妈妈带着我们垒柴火堆,像垒积木一样把柴火层层摞起,柴火中间留有缝隙,以便风干木块。没几天,林场家家户户门前便堆起了木块建成的“房子”,煞是壮观。
虽然大木头有了,但还需要引火的小枯枝。这时候,小伙伴结队出发,在林中捡拾枯枝,地上的捡完了,我们就用“勾搭子”把树上没有被风吹下来的枯枝钩下来。几个时辰,爬犁子便装满了,用皮绳捆扎紧后打道回府,平地上坡我们使劲拉拽,碰到下坡便骑着爬犁子飞快地奔驰。到家后少不了妈妈的奖赏:几块水果糖或奶疙瘩,父亲笑眯眯地抚摸着我的头,一股成就感油然而生。
记忆中的额尔齐斯河河流蜿蜒,像一束丝绒似的在阳光下灿然闪烁,于两岸赤杨和柳树之间,飞星溅沫,逶迤穿过林场。这是一条没有航标的河流,因此而显出一种单纯的、质朴的、天然的美,恰如山里不加修饰的女子。
夏天,额尔齐斯河是天然游泳场,冬天则成了天然滑冰场。印象中盛夏的北屯非常炎热,特别是每年放暑假的七八月份,万里无云的天空中那团火球烤得人只想往水里钻。早晨踢一会儿球,小伙伴们便结伴来到额尔齐斯河开始玩水。到了冬天,飞雪悄然而至,那熟悉的、沁人心脾的清冽气味弥漫,一夜之间,额尔齐斯河已完全被大雪覆盖。夏天的绿色、秋天的金不见了,初雪洁白无瑕,浓淡有致。积雪映照得大地明亮起来了,人的心也明亮起来了。仰头向天,荒野上的每一片落雪非常柔软,一落到手心就变成点点水迹。尽管北风刮起冰冷的雪花直往脖子里钻,仍旧感到一种难得的惬意,仿佛那清冽的空气已在内心深处扩散开来,与宁静的天空、曼舞的雪花融为一体了。
冰冻三尺的额尔齐斯河冰清玉洁。寒假时有大把的时间滑冰,一般来说,我们滑冰的装备有几种:一是冰爬子,在木板下钉上两根粗铁丝,绑上绳子,系在脚上就能开滑了;第二种就先进了些,同样是两块板子,下面各固定一根打磨成型的粗钢筋,这种比冰爬子滑速更快;最好的是在商店走后门买的或参加体校运动队发的冰刀,它们也分两类,一类是花样刀,刀中间开刃,滑起来平稳,但速度不够快,最好的冰刀我们叫“跑刀”,顾名思义就是速滑比赛用冰刀,滑起来非常快。现在回想起来,当年的影像犹现:冬日的暖阳中,一群飞驰的少年在洁白的冰面上尽情滑翔,放飞速度与。
我考入大学的第一个冬天,学校举办冬季新生运动会。班主任和同学们说我是阿勒泰来的,极力怂恿我参加速度滑冰比赛。我说我从小滑野冰玩耍,没有经过专业训练,但在大家的鼓励下,抱着试一试、重在参与的想法,毅然参加了1500米的比赛,几圈下来,我竟然领先第二名半圈而一举夺魁,使额尔齐斯河追风少年的实力得到充分体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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